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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傳來幾聲水鴨的叫聲,雖然早就醒了,卻還是窩在被窩裡不想出去,這裡的氣溫雖然不比台北來的低,但在空曠的田地和魚塭間會吹起陣陣冷得讓人直發哆嗦的寒風;回來已經兩個星期左右了,還真的有那麼一些些的不習慣。

 

這裡的早上,沒有汽車和機車呼嘯而過的聲音、沒有小學生上學途中的嬉鬧聲,也沒有早餐店那陣陣的食物香氣,這裡有的是台北所沒有的清新空氣,和隨著四季變化的田地。

 

我走出了屋外,伸伸懶腰,細細看著這個我長大的地方。

 

微風輕拂過那剛收割過的田地,一片空蕩蕩的,才剛發芽的雜草被風吹的東倒西歪的,還有幾隻白鷺鷥在啄食著落在地上的稻穀。

 

隔壁的這塊田是大伯的,他總是堅持不肯用除草劑,說是會影響稻子的品質和收成的量,每年兩次的播種,我們家總是要去幫他們一起徒手除草,有時候某些雜草實在扎根太深,我嫌麻煩只想用鐮刀把上面的草葉給割掉,但是大伯總會發現,他會扯著大嗓門走過來,然後徒手把整株雜草挖起來,他說雖然只是雜草,但也是這塊土地所孕育的生命,必須要用恭敬的心去對待。

 

大伯有著他獨到的見解,雖然在種植的時候總是會比附近的其他農家來的辛苦,但是有不少外地人會特地一年兩次的來到這裡專程收購大伯的稻米,還是高價收購。

 

外頭又吹起颼颼的冷風,身上除了運動服只套著一件外套,還真有點讓人冷得受不了,我快快的走進了家門。

 

 

「女兒啊,快過來吃早餐了!」媽媽的聲音從一樓靠最裡面的廚房傳出。

 

「好。」我把外套給掛在了玄關的衣物勾上後便快步走進了廚房。

 

這棟房子是爺爺傳下來的,雖然有改建過,但是裡面有著許許多多的回憶;家的附近都是農田,離最近的大伯家少說也有五十公尺的距離,想要走到家裡的魚塭,最快的方式就是不斷穿過屋後那一大片現在已經收割完的田地,不過就算是快步走,也要走上十分鐘左右。

 

 

牆壁上有些地方的白色油漆斑剝的很嚴重,都能直接看見水泥的部分,偶爾還會發現有螞蟻躲在牆縫裡築巢呢。

 

「媽,房子應該要重新粉刷了吧,好髒喔。」

 

「我都跟你爸說過好多次了,自己懶的漆的話,就請工人來做。」

 

我走到廚房端出了早餐到飯廳,深紅色的老舊木桌上有著一道道的小裂痕,本來圓形的桌子,還在一個地方多了一個缺口;擺上餐桌的有饅頭、荷包蛋、肉鬆、油條、花生米、控肉、一鍋清粥,還有爸爸最喜歡吃的鹹蛋。

 

「爸爸一定又說請人來粉刷很貴吧。」

 

「是啊,你也知道你爸就是那種個性,都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好喔。」媽媽拿著碗走到了桌邊,為我添了一碗粥。

 

「不然我們趁他工作的時候,偷偷叫人來粉刷吧!」

 

「呵呵,妳這女兒怎麼說這種話,是想氣死妳爸是吧。」

 

「爸人呢?」

 

「妳爸早就跑到魚塭去了,說什麼怕天氣太冷,加溫器搞不好會壞了。妳要多吃點啊!」媽媽把一顆荷包蛋夾到了我的碗裡,她的手上除了點點被熱油給燙到的陳年痕跡之外,皮膚根本就還是年輕人的狀態,還是吹彈可破的那種。

 

「回來每天都這樣吃,再吃下去就不得了啦。」

 

「還敢說,不知道是誰每天都把整盤油條給吃光光的。」

 

「因為家裡的吃起來特別香啊,油條沾上一點點醬油很好吃欸。」

 

「別夾給我,妳媽我比妳還怕胖。」

 

就像媽媽說的一樣,那一盤油條就在我們母女的晨間鬥嘴中,被我給吃完了;用完早餐後,我把飯桌上剩的餐點用桌蓋罩了起來,跟著就把用過的碗拿到廚房去洗。

 

「妳中午有想要吃什麼嗎?」媽媽聲音從玄關傳來。

 

「不用,我跟阿如約好了要出去。」扭開了水龍頭,這個天氣冒出來的水特別的冰,一碰到我就被冷的縮回手了。

 

「那我要去上班了喔。」

 

「好,路上小心。」

 

「對了,女兒啊,昨天下午家裡有收到妳的掛號信,我放在客廳的桌上喔。」

 

 

掛號信?不會又是罰單吧……

 

 

把碗都收拾好之後,走回三樓的房間,再度躲進被窩裡睡回籠覺,一直到設定好的手機鬧鈴響起,我才爬起來換上已經有點舊的牛仔褲和粉紅色的毛衣,穿好後我大概在衣櫃的連身鏡前猶豫了五分鐘左右。

 

反正頂多也只是去斗六的咖啡廳吃吃簡餐、聊聊天而已,就這樣吧。

 

阿如是是大伯的二女兒,也就是我的堂姊,她的年紀比我還要大了五歲,獨生女的我從小就喜歡黏著她,而她總是會帶著我到處去玩,還會買我喜歡的東西給我吃,我們的感情好的就跟親姐妹沒有什麼兩樣。

 

就在我走下樓梯準備出門的時候,我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阿如一向沒有什麼耐心,手機鈴響如果不馬上出去的話,一定又要被她碎碎念個沒完!

 

我走到了玄關,把外套給穿了起來,在我要把門推開的時候,轉頭向客廳看了一眼,桌上擺著一個牛皮紙的小信封。

 

 

不是罰單?

 

 

門才推開,我就聽見尖銳的喇叭聲,原來阿如今天是開車過來的,為了不要再聽她的叨唸,我先把信的事情給擱在了一旁。她說天氣這麼冷,不開車怎麼行,她的老爸就讓他騎車吹冷風吧!

 

不出預料之外,阿如載我去了常常去的咖啡廳,雖然只是車站附近民宅的一樓改裝而成的,但是老闆和老闆娘都十分的親切,而且他們家的義大利麵用料很實在,像是我點的番茄海鮮義大利麵就有三隻整尾的蝦子呢,一盤還只要一百元,這種價位在台北那吃的到啊!

 

我們在咖啡廳消磨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她告訴了我很多親戚最近發生的趣事,我還聽她數落幾任前男友的糗事,每件事情都讓我笑的肚子都痛了;老闆娘很貼心的為我們續了好幾杯的熱紅茶,當然是免費的嘍。

 

等到我們終於聊到口水都乾了的時候,天也已經黑了。

 

 

「媽,我的信呢?」我從浴室走了出來到客廳要吹頭髮,當我用毛巾擦著頭髮的時候,才想起了下午的那個信封。

 

「啊?」媽媽坐在沙發上,很認真的在看七點半播的戲說台灣。

 

「不是說有我的掛號信嗎?」我把頭髮用毛巾包了起來,稍微用手翻找了一下桌上的東西。

 

「喔,妳說信喔。」

 

「對啊,放那去了?」

 

「是我搞錯了啦,那是寄給我的化妝品目錄啦。」媽媽依然直盯著電視看,瞧都沒有瞧我一眼。

 

「妳糟糕了,妳一定是又被做直銷的小姐拐了吧。」

 

「不……不是啦,妳當妳媽那麼笨喔!」媽媽還是一樣,這麼不會說謊。

 

「喔、喔,我要去跟爸說喔。」我從電視機旁邊的酒櫃下拿出了吹風機。

 

「不要這樣啦女兒,對了,妳是下禮拜幾要回台北?」

 

「下禮拜一。」

 

「啊妳車票是買了沒?」

 

「已經買好了啊。」

 

「啊妳是搭幾點的車?」

 

「搭早上十點半的自強號,應該差不多下午兩點會到台北吧。」

 

「啊妳到了要打電話回來跟我報平安喔。」

 

「媽,妳現在是在轉移話題喔!我要去跟爸講妳又被直銷拐了喔!」

 

「不要這樣啦,女兒。」

 

「那妳跟我說妳這次又被拐了什麼東西?」

 

「唉唷。」

 

 

戴著耳機坐在往台北的火車上,禮拜一早上的自強號車廂裡沒有什麼人,除了剛剛坐在我後面的小孩一直在跟媽媽吵說今年收到的聖誕禮物不滿意之外,其實還滿安靜的,還好那對母子在上一站已經下車了,不然真的是吵死人了。

 

就在我想一個人好好看看風景,聽聽音樂的時候,擺在窗邊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媽,我到了會打給妳啦。」

 

「我知道妳還沒到啦,當妳媽沒坐過火車喔。」

 

「那怎麼了?」

 

「我跟妳說喔,妳二舅說要拿一個東西給我,可是他這兩天又要出國了,沒時間下雲林來,妳去幫我拿一下喔。」

 

「那叫二舅寄下去不就好了?我還要重新找工作,也要開始準備考試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時間回家欸。」

 

「不……不行啦,那個東西很重要,一定要親手拿啦。」

 

「我跟妳講喔,我跟妳二舅說好了,要他去車站找妳,妳等等就到一樓售票口靠那個……那個北門那一邊啦,他說他在那邊等妳。」

 

「好啦。」

 

「啊,一定要去拿喔,不要放妳二舅鴿子咧。」

 

「不會啦,碰到二舅的時候,我再打電話給妳好不好?這樣可以放心了吧!」

 

 

火車漸漸的駛離了家,慢慢地向著那個熟悉卻又有點陌生的城市而去,回家住了這麼長的時間,感覺終於有點變回原本的那個自己。

 

 

只是隨著火車一站一站的廣播聲,離那個城市越來越近的時候,我……

 

又想起了他……

 

 

火車稍微延誤了一些時間才靠站,到台北車站的時候已經是兩點半了,我快步的從月台走上一樓;整個台北車站都已經是過節的氣氛,四處都是可愛的聖誕裝飾,還有一些小朋友頭上戴著應景的聖誕帽呢。

 

我來到了售票口附近找了半天,都沒有看見二舅的人影,就在我正要打電話向媽媽問二舅的手機號碼時,有一個人在我背後拉了我的外套一下。

 

我轉過身,站在我身後的是一位頭戴聖誕帽,笑容可掬的小妹妹,她還捧著一只裝滿糖果的籃子。

 

 

「小妹妹怎麼了?」

 

「姐姐,我這裡有禮物要給妳。」

 

「啊?」

 

「是聖誕禮物啊,姊姊妳手伸出來,然後閉上眼睛。」

 

小妹妹笑笑的看著我,應該也只是糖果吧,就閉上眼讓她給我一個驚喜吧。

 

「不可以偷看喔。」

 

「好。」

 

「我說好了才能睜開眼睛喔。」

 

「好。」

 

我感覺到小妹妹把一個東西放在了我雙手的掌心上,感覺很輕,是幾顆棉花糖嗎?

 

 

「可以了嗎?小妹妹。」在等了大概二十秒之後,我忍不住開口問了。

 

「小妹妹?」

 

 

睜開了雙眼,才發現剛才那個小妹妹早就不見人影了,真是個頑皮的小孩。

 

 

只是那放在我手掌心上的東西,不是糖果……

 

而是一隻……

 

 

紙鶴……

 

 

我驚訝的楞在了原地好一會,才開始四處找著剛才的那個小妹妹,但是售票口前的人實在太多了,根本找不到她。我的心跳變的好快,就連呼吸也變得急促,我急忙穿出了人群,才發現剛剛那個頭戴聖誕帽的小妹妹就站在車站大廳的聖誕樹下,還有一個身影和她在一起。

 

他蹲了下來,看起來好像好像在跟她說些什麼,跟著小女孩就跑到另一頭加入正在發送糖果的小小聖誕老人群之中。

 

 

那個站在聖誕樹下的身影一直看著我這邊……

 

跟著他好大聲的喊了一句話……

 

 

<待續>

 

“這是我收過最寒酸、最寒酸的聖誕禮物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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